浮沉

陈晏如

如果可以的话小蓝真想让脑子里的毛不易别唱了，她自嘲地想着唱了一天的呓语他累不累，一边脑子里依然可恶地单曲循环着“什么都不说 好过亲手把它撕破”。

小蓝哗啦啦地翻出数学作业，在一堆笔里挑挑拣拣，终于找出一支让自己看着没那么烦躁的笔，写了几行式子又“哐”地把笔一扔拆开一支新的笔，翻来覆去地端详一会儿，又忘记了手边的数学作业。

手机响的时候小蓝依旧爬在桌上魂飞天外，过了几秒钟才慢吞吞伸出手指把手机扒拉过来。是同桌不知道给她又推荐了什么番剧，她一只手指戳着手机发了几个动画表情，又把手机推到一边继续发呆。

手里的笔是所谓的“学霸同款”，期末的时候小蓝看见班上的学霸拿着它在写政治题，不用耳塞，周围的人吵吵嚷嚷，学霸安安静静地刷题，那时候小蓝就喜欢上这样子的笔了。后来某天在商场乱转的时候看到这种笔，毫不犹豫买了两支，心中窃喜暗道缘分。学霸最喜欢捧着作业本去向老师问题目，遇见不着调的政治老师还要调侃几句，这种好学生总是受老师欢迎的。

当然，像小蓝这样的学生也容易被政治老师调侃。比如某个晴天的某个下午，小蓝为了英语默写愁眉苦脸捧着英语书在走廊踱步的时候，政治老师会说：“我们小蓝也还是很认真的。”

小蓝默。半晌慢吞吞回了一句：“认真也没用。”心里补了一句当然也不够认真。

“没关系，现在没用，以后就有用了。像你这样态度认真的女孩子，就算现在没有起色，以后也会很受欢迎的。”政治老师笑嘻嘻地打趣，让小蓝既好笑又尴尬。她嘿嘿地干笑几声，装模作样继续看着英语，实则已经背不进什么东西了。

论起老师，小蓝最喜欢的要数优雅好看的化学老师。化学老师声音娇娇的，头发烫成大波浪，为人跟声音一样温柔可亲，只是太过温柔的理科老师总是要面临上课睡觉的学生大军，小蓝就不幸成为其中一员。用小蓝的话说，老师人很好，上课讲得很好，但是人在混混沌沌里就是容易睡着，这是无可逆转不知不觉的事情。坐在小蓝前面的帅女孩非常认同小蓝的观点，她是语文课睡觉大军的一员：不过喜欢语文的小蓝无法理解语文课怎么会睡着，恰如小蓝的父母坚定认为上课睡觉就是思想懈怠自甘堕落。

于是，“思想懈怠自甘堕落”的小蓝同学就因为上课睡觉在化学考试的发挥相当精彩。小蓝的父母坐不住，就让小蓝与同学小紫一起去上化学课，说好了，搭小紫家的车。

一上车小蓝就几乎要屏住呼吸了。向来大大咧咧的小紫竟在车上抽抽嗒嗒地哭，小紫妈一边开着车一边冲着小紫释放威压：

“让你去上个课你都不乐意！就知道和你那群狐朋狗友一起，啊，穿着奇装异服cosplay……我们辛辛苦苦给你找老师，你知道一对一多少钱吗？还说要和你那个普高的朋友一起上课，人家的课你听来有什么用，啊？”

“我又没说不去上化学课！那我上一对一又听不懂我上来干嘛！人家的课我至少能听懂啊我听不懂你浪费这么多钱干嘛！”小紫口齿不清地嚷嚷。

“你听不懂我们才给你报一对一！你知不知道为了你的学习我们付出了多少时间多少金钱你就是这个态度，我们让你上课也是为了你好……”

小蓝在旁边默默听着，恨不得不在场。她在争吵的空隙里悄悄拍了拍小紫，小紫摇摇头示意她没事。小蓝很想说她也很讨厌父母这样，甚至她觉得这简直就是道德绑架，然而她没有权力这么说，也从来不敢当着父母的面提出异议。她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大多数父母都是一个样，明明作为同龄人小蓝觉得小紫cosplay的样子特别好看。

小蓝就是从这时候开始迷上毛不易的歌，说是迷上其实翻来覆去也就那几首，单曲循环一个下午，听着听着就开始发呆。她猜那个唱这首歌的人一定也很温柔很温柔，一定也经历过很多不能说的惆怅的事。可是生活就是那样，平平淡淡的日子里更多的是交织着乒乒乓乓，在人类和世界里努力分出一条不明白的界限，告诉自己别哭，别伤害别人，也别伤害自己。

脑子里还在单曲循环，总共才没几道的数学题已经做了好久好久还没做完。小蓝像发呆前一样慢悠悠地叹口气，抓起笔在草稿纸上戳了一个洞。又轮到那句歌词了，“路还长 梦还多 被这话欺骗的 何止你我”。 🏝️